莎译园地一名家
年逾九旬的屠岸先生翻译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》几近七十个春秋。是译初版于一九五○年，此后连连再版。仅一九八一年至一九八六年间，便印行四次，发行量达三十二万册。其影响之大，可睹一斑。先生曾将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》译稿作过三次修改。第一次在一九五五年，“改动较大”；第二次在一九六三年至一九六四年间，“全面修改”；第三次在一九八七年，“修改了近五百处”。真可谓精益求精矣！
窃以为，先生对诗歌翻译的理念有三大贡献。贡献之一表现在伦理层面上。他提出：诗歌翻译是对缪斯的崇拜，是对诗歌的奉献，是译者生命中的一种崇高事业。译者决不能将其视为谋生的手段或者是玩玩而已的游戏。译者应将王佐良、袁可嘉、查良铮、卞之琳等人引以为楷模，不论在什么艰难困苦的情形下，都要坚持诗歌翻译，正所谓“春蚕到死丝方尽，蜡炬成灰泪始乾”。
贡献之二表现在理论层面上。他认为诗歌翻译有“六难”即：译诗难，译文义难，译风格韵味难，译艺术魅力难，译莎士比亚难，最后便是修改难。先生称：“好诗有一种在字面上捉摸不到然而能够动人心魄的魔力。几个平淡无奇的字，在大手笔的安排下，‘神通显威灵’般地攫取了读者的心灵。”要将这种魔力传达出来谈何容易？先生还称：“诗歌翻译的改进是无止境的”，这“也许是自己一辈子的工作”。
贡献之三则表现在实践层面上。他认为英词分轻重读，汉字有四声调，两者泾渭分明，几不可译。基于此，他创造出一种名曰“音组”的汉字发音单位。两个或三个字为“合格音组”，一个或四个字为“破格音组”。如：“我们要美丽的生命不断繁滋。”又如：“它就会显得更美更美多少倍！”如此译法，无疑“听上去似乎比较谐调，有一种既整齐又参差有致的效果”。
不妨以先生所译《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》第五十五首前八行为例。原诗为：Not marble, not the gilded monuments /Of princes, shall outlive this powerful rhyme; /But you shall shine more bright in these contents /Than unswept stone besmeared with sluttish time, /When wasteful war shall statues overturn, /And broils root out the work of masonry, /Nor Mars his sword nor war’s quick fire shall burn /The living record of your memory.
先生的译文为：
白石，或者帝王们镀金的纪念碑都不能比这强有力的诗句更长寿；你留在诗句里将放出永恆的光辉，你留在碑石上就不免尘封而腐朽。毁灭的战争是会把铜像推倒，火併也会把巨厦连根儿烧光，但是战神的利剑或烈火毁不掉你刻在人们心中的鲜明印象。
八句译诗堪称将先生的三大贡献凸显得淋漓尽致。私心认为，无论是谁，读了这样的译诗，都一定会从内心深处发出感嘆：先生的译诗“将放出永恆的光辉”，先生的大名将“刻在人们心中”。
笔者在感嘆之后，亦不免技痒，斗胆将莎翁八行诗翻译如是：“石勒金缕帝王碑，不及诗行驻心扉。碑石蒙垢常遭蚀，诗载君名日月辉。
恶战摧毁高铜像，动乱夷城厦成灰。烈火利刃虽顽狠，难敌君名芳菲菲。”这种将原诗文义与形式切割开来的转换，可乎否乎，是耶非耶？恳请名家一正也。
来源：大公报 日期：2014年4月9日 作者：郑延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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