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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6岁的翻译家,丢不掉的往事

发布日期:2017-03-04      阅读数:2074 次

96岁的翻译家,丢不掉的往事

许渊冲的《朗读者》海报

96岁的翻译家,丢不掉的往事

青年许渊冲

2月18日播出的《朗读者》,其主题为“遇见”。濮存昕、柳传志、周小林与殷洁、蒋励、张梓琳、许渊冲各自朗诵,又分享了自己的“遇见”故事。他们遇见爱情,遇见事业,遇见素不相识的帮扶……

而我们,安静地看完节目,遇见几段正能量满满的人生。

许渊冲说到他最初的“遇见”,有些哽咽。

“因为喜欢一位女同学,1939年,我把林徽因的诗《别丢掉》译成英文,发表在《文学翻译报》上,我写信给她,但不知道她已经有人了。直到50年后,我获得国际译联杰出文学翻译奖时,收到了这位女同学的回信,然而却已时过境迁。”

不过,许渊冲认为,不一定两个人结婚才是美。此时,他的妻子照君女士就在现场,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。

10年前,许渊冲的自传《逝水年华》出版时,许渊冲已是八旬老人。其中写到与同学小林在昆明阳宗海的恋情,对女子如萍的思念,以及在巴黎与外国女郎的甜美邂逅。

夫人照君并不介意:“那时候他风华正茂,那些也都是在我们之前的故事,很正常啊。”

在《朗读者》现场,老先生说:“生活有不同状态,要懂得欣赏每一处的美。”

从林徽因的诗开始翻译人生

1935年,林徽因写《别丢掉》,是因为看到远山灯火,想到已经去世的徐志摩。它成了许渊冲最早的译作,就这样,一段属于少年的“爱情”丢在了1939年,但他的“翻译人生”由此开启。

你仍得相信

山谷中留着

有那回音!

这是《别丢掉》中的片段,而在他人看来,“别丢掉”似乎成了许渊冲一生的关键词,他的翻译事业,从那一刻出发一直到今天。

在一次采访时,许渊冲曾经说过,“我译的是Don’t cast away,也是‘丢掉’,但语气重,有抛弃的意思。林徽因的感情是怀念,语气并没有那么重,翻成抛弃就不太好了。所以翻译,不能按字翻,字面上的意思都对,但感情不一定对。现在要我翻,我会译成Don’t forget(别忘掉),英文的意思就缓和了。”

2017年,许渊冲已经96岁了。

2月18日晚,我们看到的这一幕,其实录制于2016年。

10年前,许渊冲做直肠癌手术时,医生已给他的生命做了判定——最多能活7年。

“我还是正常做我的事,活得好好的,过好每一天。2014年的时候,得了国际译联杰出文学翻译奖,成了首位获此殊荣亚洲翻译家。让中国文化得到了认可。我希望我还可以抓紧时光,多为翻译中国文化做些事情。”

许渊冲觉得生命是可以掌握的,他自己就是一个“在场”的证明。即便真的只有7年,他仍可以翻译很多著作。

从过去走来的时代英雄

董卿手里,许渊冲的那张名片上印着:我是书销中外六十本、诗译英法唯一人。

这是许渊冲的狂,但狂而不妄:“是120本就是120本,我绝不说成200本。我觉得‘狂’是自信,一个人不能没有一点‘狂’,没有自信的话,什么事情都做不成。”

看到这一句,再打开网络购书平台的搜索页,许渊冲的著作,有一个长长的名单。

他将《楚辞》、《诗经》、《西厢记》、《唐诗三百首》、《宋词三百首》等经典翻译为英语、法语版本,被誉为“20世纪下半叶中国典籍翻译历史上的丰碑”。

有人说,许渊冲的存在,是过去时代的余绪。

然而,在海豚出版社社长俞晓群的文章中,我们可以读到这样的一段:

这也没错,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,许先生并没有停止他奋进的脚步,他更是一位新时代的英雄!2003年,许光锐在评价西南联大的优秀学生时说,那时培养的人才,物理系的代表是杨振宁,数学系是王浩,中文系是汪曾祺,外文系原来是查良铮(穆旦),可惜他死得太早,现在许渊冲超过了他。

如今的许渊冲,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精力,他每天工作六七个小时,不久前仍在翻译《莎士比亚全集》。

为什么要重译莎士比亚?

“100个人注解,就有100个不同的解释。我有我的新意见啊,我现在边译边参考两个版本,一个朱生豪的,一个卞之琳的。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原文最后一句话,直译就是,世界上的恋情没有比得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。朱生豪翻的是:古往今来多少离合悲欢,有谁见过这样的爱怨辛酸。这多有才啊,好得不得了。但是,朱生豪只有30多岁就去世了……卞之琳才学都有了,可他太重视押韵。原文是怎样的平仄押韵,他就按怎样的节奏翻。他们翻得好的地方,我保留。不好的,我改掉。”

在许渊冲看来,重译是一个很重要的方法,它可以让翻译水平在竞赛中得到提高,他愿意以近百岁之身来验证这个方法。

对他而言,时间当然迫切。怎么延长白天的时间?他说:“就是向夜晚偷一点时间。”

如何让外国人懂得《静夜思》

多年来,翻译界强调译文要尽量在形式和内容上忠实于原文。许渊冲的翻译却讲求再创造。

陆谷孙、王佐良、冯亦代、许钧等翻译家都曾公开反对他的翻译观。

王佐良是许渊冲的学长,法国诗人瓦雷里的诗《风灵》描述了灵感的稍纵即逝,王佐良的翻译是:“无影也无踪,换内衣露胸,两件一刹那。”“两件一刹那是啥意思?”许渊冲不止于诘问,他给出了自己的译本:“无影也无踪,更衣一刹那,隐约见酥胸”。“酥胸”被看作有鸳鸯蝴蝶派的调调,许渊冲并不服气:“他用的是‘胸部’,既可指女也可指男,一点也不美。”主张翻译要直白的赵瑞蕻也批评他:“许渊冲先生的译本加了许多不该加进去的东西。

诗人李白的《静夜思》,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”,经由许渊冲的笔,被翻译成:“床曾经在如水的月光中,于是我也沉浸在乡愁中”。月亮在中国文化中,有怀恋故乡的意味,但外国人没有这样的文化背景。用水将月亮与乡愁连接,对于国外读者,也易于理解了。

而毛泽东诗词《为女兵题照》中的那句“不爱红装爱武装”,许渊冲是这样翻译的——“红装”译为“powder the face”(涂脂抹粉),把“武装”译为“face the powder”(面对硝烟),“红”、“武”、“装”的意味都在其中了。

许渊冲认为,在西方翻译是科学。“科学解决不了文学问题。文学要美。要有全局观点,不要只注重表面形式,而要把文章里面的内容翻出来,这样才能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。”

许渊冲

生于1921年,江西南昌人,中国当代著名翻译家。

1938年考入西南联合大学,20世纪40年代,先后在清华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和法国巴黎大学攻读研究生学位,1983年后进入北京大学任教,是目前中国唯一能在古典诗词和英法韵文之间进行互译的专家。

在国内外出版中、英、法文译著150多本,包括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、《李白诗选》、《西厢记》、《红与黑》、《包法利夫人》等中外名著。

2014年8月2日,93岁的许渊冲荣获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北极光奖,成为该奖项自1999年设立以来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翻译家。

来源:浙江在线杭州 日期:2017 年2月19日 记者:孙雯 马黎 通讯员:马正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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