间地训练,将文字运转自如的功力绝不应低于中国乒乓球选手。古人四五岁发蒙,到二十几岁写律诗,已经深受训练二十年。这个,客观来说,并不是从小读白话文及英文长大的现代人能做到的。为了强求押韵,写出:“我给你新生哒。”这种句子,太让人笑了。
冯唐译《飞鸟集》,先就着网络看了几眼。一首是:“他尊他的剑为神,剑胜了,他输了。”相当干净漂亮,远胜过旧译的:“他把他的刀剑当作他的上帝。当他的刀剑胜利的时候他自己却失败了。”
还没来得及喝一句彩,就看到:“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,绵长如舌吻,纤细如诗行。”这,这,这……《飞鸟集》这类读物,始终是中国妈妈们爱给孩子买的课外书,指望能陶冶情操,领略文字间的美感。哪位妈妈要不幸买到了冯唐版本的……该如何跟孩子解释?旧译可是:“世界对着它的爱人,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。它变小了,小如一首歌,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。”
我不是诗人也不是翻译家,不敢妄评哪个版本更加出色,硬汉子与萌妹子也的确各据擅场,但还是觉得冯唐版本的出版商可以在封面上加三个字:“成人版”。说不定能卖得更好呢。
若我有什么腹诽,大概在于冯唐说到翻译泰戈尔时候的一个原则:“我固执地认为,诗应该押韵。诗不押韵,就像姑娘没头发一样别扭。不押韵的一流诗歌即使勉强算作诗,也不如押韵的二流诗歌。我决定,我的译本尽全力押韵。”——那他打算如何理解“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”?东西南北,无论如何也押不上。
其实,中国诗歌的押韵传统并不古板,律诗才对平仄、韵脚、对仗有严格要求,而诗经、楚辞、古体诗……都有许多不押韵的诗。初学写诗的香菱姑娘都知道:“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。”林妹妹更总结得好:“第一立意要紧。”
翻译是再度创作,一方面,要贴近原作者的风格,另一方面,又要让自己风格毕现。但因为自己一点无端执念,给自己强加很多限制,就很搞怪了。
来源:扬子晚报 日期:2016年1月4日 作者:叶倾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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